2018年4月19日 星期四

【金光╱溫赤】一飯千金(試閱一)

《入席》


「主人,你不是大夫嗎?」小女娃兩手撐著膝蓋托腮,說話還有點奶聲奶氣的,瞅著她面前揮汗如雨的男子,旁邊的鍋子還冒著熱氣。
「是啊。」
「那你現在是打算把這隻大鳥宰了,還是要救牠啊?」
「妳看不出來?」男子手腳俐落拔起沾血的羽毛,除了吃食、養蠱以及打打小差當郎中,他還沒有多大好心去路邊救動物。
「我是真看不出來啊。」


這個主人平時要多懶就有多懶,事情如果本身不有趣,他是一眼都不睨過去的。
該說是現在躺在大鍋盆裡的大鳥,看起來不像凡物嗎?
也是,畢竟牠不是每天出去上山撿柴就可以遇到的貨色:牠有修長優美的頸子,身後拖著四條長長的尾羽,展翅約莫可以整個蓋住小女娃,羽毛柔軟澎厚、顏色艷麗,除了身上怵目驚心的傷口外,看得出是稀有珍禽。
「至少牠還沒死透。」男子處理掉牠傷口附近的羽毛,舀水清潔還滲著血的洞。
小女娃還想著,這珍禽吃了好呢還是賣了好呢的同時,她主人就讓她洗被拔下來的羽毛了。
而那艷麗毛色的大鳥,仍然奄奄一息。
「鳳蝶,妳知道白鶴報恩嗎?」男子清洗傷口後,拿著乾淨的布擦乾傷口周圍,捏著藥瓶灑藥。
「那什麼?」
「就是啊⋯⋯」
於是堂前隨著男子講古的沉穩音調,開始瀰漫藥草香。





《寒食》

年節過完,日頭照樣升起,寒氣依然未散。
早上還是得摸黑起床,冷吱吱的洗漱完畢。屁股有三把火眷顧的小朋友還能在這種天氣睡得翻肚,哼哼得把小鳳蝶拍起來讓人去洗臉,聽到喊著嚶嚶好冰的時候,男人一早的心情就好到在沸騰的湯裡多加幾把蔥。
「好了就去幫我撿四顆蛋。」
喔一個長聲,便聽到踩在木板上發出咚咚咚的聲音,往遠處消失而去。
從淡乳白色的湯裡撈出昨晚吃剩的雞骨,用菜刀敲碎放進麻布袋裡集中。洗過的白色山菇切片,一把丟進啵啵滾滾的湯裡,等鳳蝶帶著四顆蛋回來,打了一顆進碗裡攪散,沿鍋繞著圈圈加進湯裡,滾出一絲一絲的白邊,捏了一撮鹽便上桌了。
「去窖裡面把前幾天做的皮拿出來,還有醃白菜。」小鳳蝶又咚咚咚拖著竹藍往外邊去。
旁邊的鐵鍋熱好了,一小碟的油下去,兩顆打散的蛋混著蘿蔔乾和蔥花,啪嗒撲黏鍋底,中間滾著啪滋啪滋的白泡泡,外圈馬上有著脆脆的褐焦邊。
從身後傳來竹藍拖拉發出的聲音,男子用湯杓敲鍋一甩,金黃的蛋完美翻面,金色的焦面看起來十分可口。
「擺碗筷。」
小鳳蝶墊著椅子從櫥櫃裡拿出碗筷,再墊著椅子擺到餐桌上。
一碗湯,一盤蛋,一盤餅皮,一大盤的醃醬菜上桌,熱煙裊裊。男子先盛了一碗湯給鳳蝶,再捏著餅皮捲了蛋菜,成春捲放到空的碟子裡,邊吃邊捲。
小鳳蝶嫌棄蛋裡的蘿蔔乾,又鹹又軟脆,男子表示就是不讓人挑才放在蛋裡啊。
「主人你好討厭。」
「明天的破酥包沒有妳的份。」
「主人你最討厭了。」



◆◆◆



那隻紅色大鳥睡在原本是招待的客房裡。
男子端著一盤煎好的蛋、水和藥品進來,鳥似乎沒什麼動靜。
端盤擱在床邊的桌上,男子一屁股坐上床,大鳥的頭才從牠身上的羽絨中抬起來,綠色大眼帶著金光,姿態尊貴,倒是不驚惶。
不知道該說神性還是親人呢⋯⋯
男子摸了摸大鳥的頭頂,順順毛,拆下裹在傷口上沾血的布條,底下的傷口、昨天大到男子的手可以塞進去的洞,已經閉合起來。
男子一瞬間驚愕,還是把沾血布扔到旁邊,沾著水擦拭血跡,只是傷口閉合就不需要上藥,生出嫩肉的地方也只是擦了一點濕潤的藥水。
小鳳蝶站在門邊觀望,大鳥好像恢復得很快,她很好奇,到底是什麼鳥可以讓她主人轉性,畢竟昨天她主人的氣勢簡直要以為有鍋悶雞肉吃三天,羽毛都可以串成漂亮的高級綴飾騙騙山下人,最近都沒有好東西可以賣了⋯⋯
「鳳蝶,妳不是剛吃飽嗎?」
「⋯⋯喔,是啊。」反射性的摸摸自己的嘴角,不然又要被主人笑說太貪吃。
大鳥順著聲音看過去,個頭很小的女娃倚在門邊,表情看來嘴很饞。
「妳一臉又餓了。」
「主人你想太多。」絕對不是因為我想吃雞。
「妳這麼想吃雞?」
「就說我沒有!」小鳳蝶一跺腳就奔出去外面拔草,嘴上罵咧罵咧的。
大鳥叫了一聲,拉回男子的注意力。既然不用上藥,那就只剩休息恢復體力,男子把大鳥推靠床沿,拉過桌子,方便牠進食,隨後他就拿著沾血的布出去洗了。
大鳥看他走出去後,才把視線放回盤子上的蛋,是非常漂亮的半熟蛋,就像盤裡有太陽。
只是有點少,啄了第一口之後,牠想著希望中餐能多一點。


【待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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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aira Gall